2006年12月31日,我和你在军地联谊会的大巴上相识。当时你戴副小眼镜,和我搭讪时像只小鸟,留下电话号码就匆忙下车走了。不料第二天一条短信映入眼帘:“元旦来临,坐在你前排的女孩为你打开一个精灵盒,里面装满幸福和快乐……”
随着深入交往,我才知道你是一个不简单的姑娘。从小就跟着母亲翻山越岭、走乡串户做生意,一场突发的事故使得家境一落千丈,好不容易凑足钱上大学后,搞过推销,当过学生会主席,自己挣下全部学费和生活费,还给家里寄钱,同时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。共同的生活经历,勤劳能干的你深深打动了我。就这样,经过一年的短暂相识,我们牵手走上红地毯。婚礼俭朴而又隆重,当着几十桌亲朋好友的面,你双眸饱含炽热,紧紧地拽紧我的手,似乎一辈子也不愿意松开,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担当压在我的心坎上。
爱情是甜蜜的,生活是现实的。结婚后,我们艰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。你是乡村教师,我是现役军人,都是异乡人,双方老人都不在身边,由此带来许多不便。女儿呱呱坠地,从牙牙学语到上小学,不知道背后你付出多少艰辛。女儿还在哺乳期,你背着含着奶瓶的她走进教室。女儿稍微大点,你又开始承包学校超市,从此每天在宿舍、教室、超市、县城来回奔波,经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。刚开始,校长持怀疑态度,认为你不务正业,耽误教学。一些调皮学生经常打架,夜不归宿,没少让你操心。你用自己的人生经历作为鲜活教材,点燃了他们求知的渴望、做人的担当,也改变了他们的前途命运。常人难以想象你在带小孩、打点超市的情况下,能将两个高三班顺利带到毕业,并摘得高考升学率全校第一的桂冠。10年来,你连年被学校评为优秀班主任和优秀共产党员,多次被州、县表彰为优秀教师。学生们对你有些膜拜,毕业留言中写满了“女强人”、“女汉子”的字眼。只有我知道,身高不足一米六的你背后吃过多少苦头、受过多少委屈、流过多少泪水。每到周末回家,你腰疼得厉害,让我帮忙捶捶。纤腰上一块疤痕格外醒目,那是高中时一场严重车祸给你留下的印记。人说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可自打跟了我之后,你没享受过几天清福。每天深夜11点之后,我们才有空煲上几分钟“电话粥”。我能想象,当你凝视着早已熟睡的女儿,顾不上满身的酸痛,又开始备课,经常是凌晨一两点才入眠。此时的我不在你身边,满心愧疚却不知如何补偿。
你虽然不是军人,每天却过着准军事化的生活,早操带队、接送孩子、备课上课、跟班自习、开会、查宿舍、联系进货、盘点账目,时间精确到分秒,琐事环环相扣。课后,学生成群结队涌进超市,嘈杂喧嚣如战场,你是老板,也当小工。超市的员工一年一茬地换,你不厌其烦一茬茬地教。这些事情,连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受不了,而你一干就是6年。每次周末回家,你都累得腰酸背痛,想好好睡上一整天。我买来一些好菜,亲自下厨,做一顿丰盛的佳肴,把乱糟糟的房间收拾得利利索索,带着女儿做作业、讲故事,算是一种补偿。然而,工作的繁忙容不得我在家的港湾过多驻足,往往是周末在家呆上一天便匆匆赶回部队。
人说当军嫂不容易,许多人受不了相思之苦、生活劳累,辞去工作随军,而你却不想给我太多拖累,独自用柔弱的身躯撑起了大半边天。前些年,我考研到上海学习。离家远了,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。两年半的时间里,一点儿都帮不到你。
常言道:“女人的内心世界都是不简单的。”记得刚领结婚证时,你对我说:“我脾气大,今后你可让着我一点呀!”后来,我深深领教了做到这“一点”的确不简单。长期工作生活的压力,你常常会莫名发火。女儿小时体弱多病,有几次晚上发高烧,你一遍遍地用酒精给她擦拭,喂药水,量体温,直至天明,叫上校车送到医院守着输液,回校后,带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又走上讲台。长期的生活历练,使得你比同龄人早熟、稳重、大方,想得长远。短短五、六年时间,你学会了驾驶,拿到了专升本文凭,有了自己的房子、车子,还清了住房贷款,还买下了铺面。
你让我给你的学生教唱军歌,可由于工作忙,一直没能兑现诺言。曾记得结婚不久,赶上学校的军体运动会,我带着你们班的学生昂首挺胸、扯着嗓子喊“一二三四”,几十双小脚板把沾满黄泥的地板跺得噼里啪啦响。裹着军大衣在一旁督战的你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,一帮“小萝卜头”胳膊甩得更起劲了。那次会操,你们班以绝对的气场勇夺第一,事后你逢人就说:“那都是我们家老蒋的功劳。”其实,我也不过是带着他们训练过两次,你却带了他们3年,直至毕业。
虽然同在一个县城,我却没有多少时间陪伴你们娘儿俩,接送女儿上学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。7年,你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,无数次对我哭诉抱怨,我用结实的胳膊拥你入怀,一切抱怨便烟消云散。每次外出,你抱着女儿到车站送别,当汽车驶出站台,透过车窗看到你抱着女儿的孱弱的身影,我悠然想起那句歌词:“好男人不该让心爱的女人流泪。”回想起你一次次流泪,我心如刀割,无比愧疚。作为一个女人,你的要求并不高,只是想在累了的时候找一个宽阔的肩膀好好靠靠,心里受委屈的时候找个人好好说说话。我想,只有等到脱下军装的那一天,才能圆了你这个简单的心愿吧。